他们整天忙于考试，迷茫之中只想着要去上哪个大学，除此之外的一切，不管是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或是厌恶至极的，都随着时间一并消失……

二  林小倩

第二天早上，方朔起得格外艰难，因为不习惯那枕头。前一天晚上没睡好，起来之后很久还觉得脖子疼。

这一整天方朔都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，他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来，否则考试就麻烦了，但大脑就是不听使唤，方朔只好听一会儿歇一会儿。

下课之后，除了接水和上厕所，方朔只是坐着发呆。一方面是没睡好，另一方面是课太没意思。大概人越不活动就会越没精神，方朔一上午没怎么活动，熬到最后一节课直接想趴在桌子上睡了。好在方朔必须得走到食堂去吃饭，这样一来就活动了身体，呼吸到鲜冷的空气，又吃了饭，精神就好多了。

下午第一节课后，有人传言他们班转来了个新同学，还是个女的，一大帮男生就都涌到老师办公室门口去看。方朔想：“这不可能啊，都最后一个学期了，还会有新生转来？估计这就是谁闲得没事编的，或者是谁看错了。”

过了一会儿，那帮人吵吵嚷嚷地回来了，张涛打头，跟他后面的几个人都津津乐道地说着，脸上透着兴奋。

马克见方朔还在座位上没精打采地坐着，便走过去从后面拍了一下方朔：“方朔，你刚才去看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怎么样啊？”方朔也感到很好奇。

马克把椅子往前挪了挪，脸凑到方朔耳朵旁边，说：“真是养眼啊！”

方朔瞬间笑喷了，半个班的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他们俩身上。方朔压低声音问：“真的假的？”方朔以为马克是在调侃新生，说反话，但是马克一脸诚恳地说：“真的，绝对不骗你！”

果然在快下课的时候，老王领进来一个女生，她家长很担心地在门口张望。那女生一进来，张涛便兴奋地说：“诶诶，就是这个！就是这个！”这小子估计是太激动了，从耳朵到脖子一阵通红。男生们的兴奋搞得那女生挺不好意思，一直低着头。

马克在后面问方朔：“诶，怎么样？不错吧？”方朔大致端详了一下这个人，果然很端正，看上去有种亲和感，看来今儿晚上又有的聊了。

老王一边让她作自我介绍，一边寻思安排她坐哪好。本来这个教室是正好坐满的，但是现在又来了个人，就不太好办。老王本打算在最后边的一排加套桌椅，让她坐那儿，但是又想到人家家长还在外面看着呢，不合适。再说了，让谁坐角落谁都不愿意啊，何况人家还是新来的，别一开始就产生一个不好的印象。

这女生说她叫林小倩，南方人，原来是育英中学的。一听是育英中学的，班上马上掀起一股动静，有椅子的响声，有“哦”的惊讶声，也有小声的议论。大家觉得奇怪，育英中学是市级示范校，排名比这个学校要高，她为什么要转到这里来？

也许是班上这一阵骚动打乱了林小倩的思路，她说完那几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可说的了，尴尬地站在讲台上。此时老王正在安排座位，他想借这个机会把座位调整一下，避免上课说话之类的问题，直到林小倩小声说：“老师，我坐哪儿啊？”老王才回过神来，“呃……你再等一下。那个，咱班的班委都起来，作一下自我介绍！”老王临时想了这么一招，来耗点时间。

班委们都觉得特别奇怪，但还是都站起来自我介绍了下。这时班里对林小倩的议论还在继续，张涛眉飞色舞地说：“我当年还报了育英的，没录！”

不想，旁边的刘雄突然大吼一声：“有完没完！育英算什么！”这一吼把全班都吓了一跳，顿时安静下来。方朔看了一眼林小倩，她站在那里，望着面前的桌子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再看刘雄，他仰靠在椅背上，两眼望着天花板。

刘雄这一吼，倒提醒老王了，他想起来张涛和刘雄这两人老说话，互相影响，还不如把他们俩拆了，让其中一个到前面来，再让林小倩到那儿去，这样就两全其美了。

“张涛，你去搬套桌椅！”老王说。

“啥？”张涛一听这事儿就挺不情愿，但他马上反应过来，能近距离看看林小倩，也不错，于是他就乐呵呵地去了。张涛假装大摇大摆地路过讲台，用余光看了一眼林小倩，回来的时候又借机正眼看了她一眼，然后笑嘻嘻地说：“老师，搬完了！”

老王斟酌了一下，指挥道：“刘雄，你搬到前面来。林小倩，你到那儿去坐。”至于为什么让刘雄搬走，大概老王觉得张涛固然很淘，但是至少他学习成绩还可以。刘雄呢，不听话，不好好学，脑子里全是歪门邪道的东西，没啥希望了。

张涛还没走到他座位那儿，听到老王的安排，愣住了，整张脸通红，貌似连眼睛都有点充血。

方朔一看到张涛那样子忍不住想笑，马克则已经止不住地捧腹爆笑了，全班跟着热闹了起来。然而刘雄却没有一点反应，还是那样仰望着天花板，静静地坐着。老王见状又重复了一遍：“刘雄，你搬到前面来！”刘雄还是没动，只是拿起水瓶喝了口水。老王急了，他觉得刘雄是在蔑视自己，声音徒然增大道：“没听见啊！刘雄，我叫你搬前面来！”

“凭什么？！”刘雄这一句话把包括老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
老王毕竟是老王，这种情况见得多了，尤其是发生在刘雄这样的学生身上，他不可违抗地说：“没有为什么！让你搬你就搬，哪那么多废话！”刘雄沉默了一会儿，终究还是拿上东西朝最角上的那个座位走了过去。他嘴里不停地抱怨着，没看任何人一眼。

这个晚自习刘雄就没再说话，大家都觉得很奇怪，却没人知道为什么。下了晚自习，宿舍里都在聊有关林小倩的事，特别是张涛所在的那个宿舍，所有人都不停地跟他调侃，热闹得很，老师去了好几次，都没什么用。方朔他们宿舍也在聊，就刘雄一句都没说，安静地躺着，方朔不知道他是否睡着了，就叫了他一声，刘雄也应了一下，方朔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醒着。

第二天早上，方朔叫住刘雄，问：“昨儿你咋了？”

“没事儿。”刘雄答道。

方朔觉得这就跟没说一样，继续问：“你怎么突然一下就怒了？”

方朔拿来拖布，准备拖地，今天是他做值日。现在宿舍里几乎没人，大家都去吃饭了，吃完赶着去上早自习，迟到会被罚的。方朔想问刘雄点事情，就借着做值日故意耽误了一会儿。刘雄起晚了，他不慌不忙地从床上下来，穿好鞋，准备去食堂吃早饭。

“诶，刘雄，我刚才问你话呢！”方朔在刘雄出门之前说。

刘雄还是没说什么就出去了，过了一会儿，从楼道里传来一声咆哮：“我就是看她不爽！”

方朔去食堂的时候，大多数人都已从食堂赶往教室。食堂里没什么人，方朔一眼就看到了刘雄，走过去坐到他旁边。刘雄盛了一碗已经冷了的奶粉水，手里拿个干硬的馒头，机械地吃着。方朔见时间很紧了，匆匆地吃完早饭，准备赶在迟到之前到班里。方朔始终不明白那句“我就是看她不爽”，为什么看她不爽？她有什么让他看着不爽的？方朔越想越没有头绪，但又怕再问刘雄会招来反感，只好闷着头吃饭，直到刘雄站起来，示意他已经吃完了，方朔才跟着起身回教室。

他们慢慢地朝教学楼走去，路上刘雄是各种骂，骂学校，骂老师，骂一切让他觉得不爽的东西。方朔能理解刘雄，因为这些事方朔也经常遇到，也有着同样的感受。

走着走着，方朔突然看见老王正站在楼上的窗口看他们俩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往教学楼里跑。然而，刘雄一把拉住他，不慌不忙地说：“跑啥啊，看你跑他心里就高兴！不理他，就当是没看见，反正也迟到了。”方朔一想也是，老王一看你，你就跑，这不是怂吗！于是他们俩又继续不慌不忙朝楼里走。

等他们上了楼走到教室门口，门已经关上了，方朔一拧把手，发现门锁上了，教室里老王正在讲台上说什么。方朔通过门上的那扇小窗朝里面张望，马克看见方朔，无奈地耸了耸肩，还比划了几下，结果却被老王看到了。老王把马克叫起来，好像在问他什么，之后马克就一直站着了。马克趁老王不注意，还冲方朔笑了笑，打个招呼，意在说明自己没事。

刘雄蹲在教室门口，等着开门，方朔也靠在对面的墙上，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可干了。

“锁门了？”刘雄明知故问。

“嗯。”

“哼，也就他能想出这法子来！”

他们俩干巴巴地在门口等着，楼梯口不断有老师上来。每个老师都要朝这边看几眼，遇见认识的老师还要问问他们俩干吗呢，方朔就理直气壮地说是迟到了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。方朔因为迟到而被锁在门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，他早已习惯了。

等了一段时间，老王终于从教室里出来了，他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刘雄，又看了一眼方朔。刘雄慢慢站起来，用力甩了甩发麻的腿，活动一下。

“看你们都挺悠闲嘛。”老王还是那个标准的姿势，两只手插在胸前，“是吧？”刘雄不答，两手插在兜里，眼睛通过走廊的窗户向校园外看去。“你们有什么说的吗？”老王问，但还没等方朔反应过来，又马上说，“既然没什么说的，那就继续在外面等着吧。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找我！”说完老王又进教室里去了，把门一关，没等方朔和刘雄说出一句话。

“他根本就没想听我们说。”刘雄往地上一坐，头靠在墙上，“等吧，咱可以少上一两节课。”方朔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写在黑板上的课程表，上午头两节课都是老头子的数学课。“那也就无所谓了吧。”方朔想着。

“想去上课吗？”刘雄问方朔，“想上的话，待会儿下课了咱去认个错，就能回去上课了。”

方朔对老头子的课一点兴趣都没有，还不如干脆翘一节，当作是这最后一个学期里一个有点意思的经历。“算了，不去上了！”方朔决定。

“哈哈，够爷们儿！”刘雄一笑，露出那口白牙，站起来，“走，陪我去趟厕所！”

方朔有时会想，自己在这学校待着究竟是为了什么？在这儿，有熟悉的人，有陌生的人；有他的一帮哥们儿，也有他不太喜欢的同学和老师；有欢乐，有痛苦；有有趣的事，也有无趣的事。这样看来，好像什么都齐了，可是就是缺少了可以让方朔彻底为之奋斗的东西，这让他觉得学校的生活缺少激情。回想初中这三年，方朔真觉得自己就是在混日子——平时上课，写作业，要考试了就突击复习。若是突然被人问起人生目标，他可能真答不上来，即便是说出一个，也不是他真心期望的。

这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了，经常会有人说：“不能给初中生涯留下遗憾！”于是他们便开始玩命地学，其结果，一种是考上了自己想去的高中，另一种是没考上。不管考没考上，到了新的环境，便忘了自己的本质是什么，或者他们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本质是什么，就更别谈梦想之类的了。他们整天忙于考试，迷茫之中只想着要去上哪个大学，除此之外的一切，不管是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或是厌恶至极的，都随着时间一并消失。

虽然在方朔的身边，这样的一段过程还未完整地发生过，但是方朔已经能预见到了。这个过程必将在方朔身边的某些人身上发生，或者说现在已经开始了。从表面上看，方朔不思进取，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方朔只是没有盲目地努力。人的精力和生命一样，都是有限的，很多人看似在发奋用功，其实他们在浪费生命，他们并不了解自己。方朔看似无所事事，实际他在思考。换句话说，在没弄清自己的目标和价值之前，方朔不会轻易出手。在这一点上，除了黑哥，还有一个人与他很相似，那就是船长。

可惜船长已经走了。

想起船长，方朔有一种异样的感觉，仿佛什么东西在心头刺了一下。以前，船长在班上的时候，方朔没有觉得彼此之间有什么差异，但这个寒假船长从美国回来，方朔再见到他的时候，却觉得有了一种距离，虽然彼此依旧很随意，很亲切。

船长是回来度圣诞节的。那天，他约方朔和黑哥在一个咖啡馆见面。走进咖啡馆，方朔一眼就认出来了，坐在角落一张桌子边的，就是船长。方朔并没有马上过去，而是站在原地端详了一会儿。相比从前，船长的头发更长了，眼镜也换了，显得更成熟，不像一个中学生。方朔正看着，碰巧船长也朝这边看过来，两人的目光遇上了，两人同时一招手，“方朔！黑哥！”“船长！”船长站起来，方朔和黑哥也快步朝他走过去。

三人坐下，方朔回想起以前船长的模样，感觉他这半年的变化真是挺大，说不太清楚是些什么具体的变化，只是一眼看上去就是与过去不同，虽然他说话的腔调完全没变，还是有点结巴，还是唾沫横飞。

话题聊到了船长在那边的生活。

“挺好的，我住在寄宿家庭里，在附近的一所中学里上学，每天跟和我住在一块儿的一个同学一起上下学……”方朔仔细地听着，想象船长的寄宿家庭是什么样的，学校是什么样的，有没有新的哥们儿，那里的老师又怎么样。

“……我以前哪参加过什么party，都不会跳舞，有个女生……”船长越讲越兴奋，突然方朔觉得船长已经不是原来的船长，他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方朔也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，但是从船长现在的状态来看，他仿佛是乐在其中。“至少，他有这么多新鲜的事情可讲，而我能讲的，就是每天吃饭、睡觉、上课，连自己都觉得无聊。”方朔想。船长现在身处的那个世界，对方朔来说是新鲜的，又是遥远的。

“你刚去的时候是不是感觉特别吃力？”黑哥问。

“是啊，语言上很困难，不好与人交流，上课也听不懂，全是英语，作业巨难，我有一次写到半夜三点多……”船长回忆着。奇怪的是，那些听上去艰难的事，船长讲起来却很兴奋，就像玩游戏连闯了巨难的三关一样，无比陶醉。“不过现在好了，各方面都适应了，感觉还挺轻松的。那边的功课其实没这边难，咱好歹也是实验班出来的啊！”船长说完笑起来，方朔感觉那笑里有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意味，之所以难以琢磨，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，那是船长在回想他这半年的全新生活后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感觉，方朔自然没法明白。

不过方朔大概能猜得到，对于船长来说，这半年的生活是全新的，相比从前任何一段生活都独特：起初充满了新鲜的挑战，使人兴奋不已；而后各种麻烦接踵而至，让人觉得迷茫；当最后把这些事情都解决之后再回忆起来，发现它们跟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不同，这段生活又有了新的意义。

“如果是我，我会怎样呢？”方朔问自己，他也不知道。不过方朔知道，如此一段生活中必然充满了各种全新的元素，有些也许是他这辈子从未了解过的，自己现在的生活与船长相比已经黯然失色，而船长将要走向的未来和自己将要走向的未来，这会是怎样大的差别呢？回想起半年前的自己，和现在比有什么变化呢？在船长的新生活面前，方朔感觉自己的时间是停止的，因为一切还和从前一样。

方朔在想，他的生活也该有些改变了，不管他前两年半的生活是否是一个样子，或者说这个改变来得晚与否，方朔都想试着改变一下，至少改变一下他日常做的事，不再固定于上课、写作业、吃饭、聊天、睡觉这些每天都做的事。方朔渴望一些新的元素，然而到哪去找那些新元素，又该如何做，方朔还不知道，像船长那样换个全新的环境吗？当然不可能，至少现在不可能。不过方朔确信，他那千篇一律的生活依旧可以被赋予全新的意义。

现在，他和刘雄蹲在教室外面，方朔又想起了当时那个“这个学期我的生活将会怎么样”的问题，方朔觉得这个问题和“这个学期要干些什么”是十分相关的。由此，他这个学期一定要做些与以往不尽相同的事，因为生活依旧需要些东西来添色，特别是在这乏味的最后半年里，但这添色的东西一定不是学习，因为学习不能给方朔丝毫的新鲜感。那么，这东西是什么，现在它还没出现，但即使不出现，方朔也会发掘出来。

被关在门外无事可做，他想了许多问题，比起上课，方朔觉得这40分钟过得更有意义。但是呢，毕竟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，方朔和刘雄也知道老王是不可能来找他们的。老王往办公室一坐，看看资料，上上网，和别的老师聊聊天，一上午就过去了。要玩耗的话，方朔和刘雄是耗不过他的。所以，下了第一节课之后，方朔和刘雄就去找老王了。

方朔推开老王办公室的门，看见他正在和另一个老师聊天。老王仿佛没看见他们，继续和那个老师聊。

“你说现在这物价涨得多快啊，就那天我去买菜……”那老师激动地说。

“嗯，现在房价多高啊，就说公务员，人家铁饭碗，干一辈子也不见得买得起，更别说咱们这些当老师的了。”老王也感慨。

“诶，你们班那个范文静，好像期未考得不错？”

“嗯，是。她很稳定……”

就这样，两人聊了半天，方朔和刘雄在一旁听着，很是尴尬——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感觉是相当不舒服的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已经开始上第二节课了，那个老师仿佛突然看到了这两个存在体，跟老王说：“这俩学生是来找你的吧？”方朔和刘雄这才被老王意识到。他拿起保温杯，慢悠悠拧开盖子，细细地品上两口白开水，再把盖子拧上，稳稳地放在电脑旁。

“想好了？”老王问，眼睛却仍然盯着电脑屏幕。

方朔心里想：我没想好我能来找你？！但嘴上还是答：“想好了。”

“真想好了？”

“真想好了。”方朔真不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一丁点儿的意思。

“那你说说想好啥了？”

方朔感觉他就是在和自己逗着玩呢，给他枯燥的生活添加些趣味。“首先，迟到是我不对。”方朔觉得这种事情，若不说“我错了”，即使你把整件事分析得极其彻底，他也是不会罢休的。所以，既然这个意思早晚都得说，干脆一开始就说了。

“嗯，我也是。”刘雄本是不想说“我错了”的，但是他看方朔先说了，就在后面跟了一句，如此就省得自己亲口说出来了。

老王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，他一定要非常清楚地听见每个人说一遍“我错了”，心里才踏实。

“‘也是’啥啊‘也是’？”

“就是那么个意思。”

“啥意思啊？”老王不肯罢休。

“就是说，这事儿，我不对！行了吧？”刘雄无奈。

“这就对了嘛，表态一定要清楚。”老王满意地点了点头，“说吧，你们想出什么来了。”

“反正下次肯定不迟到了。”刘雄抢先说，他想快点把这事了结了。

“肯定不迟到了？”

“肯定。”

“保证？”

“保证！”

“那你要是迟到了怎么办？”老王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一个人。

“绕操场跑两圈。”其实他并不想这么说的，万一下次迟到了还得跑步去，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让老王满意了。

“两圈？看你下课那么活跃，至少得来个五圈六圈的吧！”老王很有兴致地说。

“五圈六圈？那还不跑死了？！”刘雄瞪大了眼睛，声调也提高了。

“那哪会啊，咱刘雄身体多好啊，跑十圈都没问题！”标准的老王式调侃。

“干脆就三圈吧！”刘雄让步。

“那哪行啊，咱早操都跑两圈呢。”老王还是不松口。

就为了这个圈数，刘雄和老王讨价还价，简直就像是买菜，方朔在一边看着都想笑。

“你说你这大男子汉，多跑几圈怕啥啊？”老王使出了激将法。

“行行行，那就四圈吧！！”刘雄还是没能耗过老王，最后这圈数恁是被老王抬上去了两圈。

之后刘雄心里不断地骂着，不是刘雄妥协，而是若真理论起来，这将变成一场无休止的口水战。跟老王理论是没有一点意义的，“理论”便是要讲理，而老王不会和刘雄讲理，只是招牌式调侃，逗你玩儿。刘雄以前就吃过好几次亏，现在学聪明了，不能和老王纠缠，要速战速决。

“嗯，不错。那么，方朔你呢？”老王目光转向方朔。

“呃……要是没有特殊情况的话……”

“那不行！”老王一见方朔要分情况讨论，立马不同意了，“要是你每天都有特殊情况怎么办？”

“这不可能啊，所谓‘特殊情况’便是偶尔才会发生的。”方朔解释。

“噢，那就是一周发生个两三次吧？”老王调侃道。

“你能保证你今后不迟到吗？”老王直截了当地问方朔。

“只要没有特殊情况，肯定行。”

“你怎么老说特殊情况啊？”

“我就怕万一……”这时候刘雄给方朔使了个脸色，方朔会意，不再跟老王争执，一咬牙同意了，“那就跟刘雄一样，跑四圈！”

“不错，够爽快！”老王很高兴地说，“记住你们的承诺，下次迟到了别不认账啊！”之后又教训了几句，便放刘雄和方朔走了。

回去的路上，刘雄跟方朔说：“像老王这种人，他不会让你有一点喘息的机会。因为他是老师的身份，咱是学生，再怎么样咱也无法跟他平起平坐地说一件事，所以有时还不如干脆就不计较了，到时候再说吧。”

这时候还没下课，方朔和刘雄打个报告，进教室开始上课。刘雄朝着他原来的座位走去，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座位已经换了。他看了一眼林小倩，心里又有点不舒服，插着兜走回他位于角落的座位。方朔刚刚坐下，马克就问他刚才干吗去了，方朔把事件大概和他讲了一下，马克说：“幸亏我跑得快，没迟到！”

“呵呵，其实第一节课是我不想上了，等于翘了一节课。”方朔觉得这次迟到经历还挺不同寻常的。

日子就在不断重复的课程中慢慢过去了，不知不觉就到了回家的日子。这几天林小倩的人气不论是在班里还是在年级里，都以极快的速度上升着。方朔基本每天都会遇到别的班的男生来向他打听林小倩的事，虽然自己也一点都不了解她。下课的时候，有人经过方朔他们班的门口也要看看林小倩。方朔发现有些女生开始嫉妒了，暗地里对林小倩指指点点的，不过她没什么反应，一直正常听课、写作业，很安分的样子。

按理说，班里突然转来一个女生，这件事没什么稀奇，但能在短时间内产生这么大的影响，还是让方朔对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。从表面上来看林小倩挺普通，行为很规范，也不爱主动跟人说话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招来了如此多的注意，方朔觉得一定是她具有某种特性，是和别人不尽相同的。

一般来讲，补课完之后都要考一次试。这次也不例外。方朔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考的，因为这种考试本身就不重要。随便地把试一考，课就算是补完了，恰巧也到了周末，方朔就坐上班车回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