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中国最后一位皇后,家世显赫,相貌出众,才情过人,最后却惨被抛弃,落得悲剧下场。除了时代的原因,她自己的性格和想法也是导致悲剧的重要原因。她受过新派教育,却一辈子都被困在皇后这个虚名中,明知这是个早已腐烂的深渊,却仍自欺欺人地活在它的幻影中,而不肯断尾求生。说到底,她的悲剧是自己造成的。
一手圈定的皇后
婉容的家世十分显赫,祖上多出封疆大吏,立下赫赫战功。到了祖父这一代,开始弃武从文。由于祖辈的功绩荫庇,婉容的祖父郭布罗锡林布,世袭了一等轻车都尉的封号,并且娶了皇家的格格为妻,开始了郭布罗家族与皇家结亲的传统。等到婉容的父亲荣源持家的时候,清帝早已退位。荣源在朝廷里没有实职,却经常在北京,天津两地经商,利润颇厚,再加上祖辈积累下来的家业,婉容的家族实力仍旧十分雄厚。
当紫禁城里传来皇帝溥仪要选后的消息时,各个名门望族都争先恐后地把自家适婚女儿的照片送进宫中。一向与皇家有互为姻亲传统的郭布罗家,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。经过一番筛选,最后留下来的照片有四张,婉容便是其中之一。
然而,溥仪最先圈定的皇后人选是文绣,而不是婉容。当时在溥仪眼中:“四个人都是一个模样。每张照片的脸都很小,实在分不出来丑俊。如果一定要比较,只能比一比旗袍的花色,看谁的特别艳一些。”
但是,相比起文绣,婉容的血统更加高贵,和皇家的渊源更深。而且从小就因博学多识的才情和端庄秀美的相貌而芳名远播的婉容,显然要比出身贫寒的文绣更适合当挂名的“一国之母”。于是,溥仪听从众意,重新改选第二手选择,在婉容的照片上打了一个圈。
这小小的一个圈,圈住了婉容的一生,此后,或生或死,婉容再逃脱不开这个“黄金牢笼”。
事实证明,溥仪听从众意选婉容为后的决定是对的。无论是出色的容貌,还是接待外宾气度姿态,亦或是与溥仪本人共同的爱好上,婉容都是皇后的绝佳人选。
婚礼的第三天,她和溥仪一起在东暖阁接受各国驻华使节的贺礼,这是婉容以皇后身份第一次公开露面。而这第一次,便已是艳惊四座。当时的她,梳着满族特有的“两把头”,黄缎织锦旗袍包裹着曼妙身段,将皇后的端庄和小女孩特有的娇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,进退得宜的举止,大气而秀美的容貌,优雅从容的仪态,征服了在场的每一位宾客。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外国使节夫人,也不住地对皇后的气度发出赞叹!
由此可见,当时年纪尚小的婉容,已经很有皇后的姿态和气度了。
除此之外,博学多识的婉容颇得溥仪欢心。由于父亲荣源经商而经常在各地奔走,交游甚广,思想比较开放,对子女的教育都是比较现代化,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英语更是从小学起。所以婉容对西方的文化也算是从小浸润,有一定了解。而溥仪恰恰对西方文化很有兴趣。
大婚前,溥仪就经常给婉容打电话,两个人可以絮絮叨叨地说很久。婚后,二人兴趣相投,举案齐眉,快乐地度过了好一段时间。因为有这么两位新式青年的存在,紫禁城里引入了很多西方的新鲜玩意,像照相机,自行车,外国电影等,为当时沉闷压抑的皇宫里注入了一丝鲜活的风气,而溥仪也是极宠爱她,专门给她请了美国教师来教授英文,还给她取了“伊丽莎白”这个与英国女王一样的英文名,可见溥仪对她的宠爱程度。
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在这里,这会是很美好的一段故事,但生活原本就充满了戏剧性的诙谐与意料不到的反转。
染上大烟,性情大变
初入紫禁城的新鲜感渐渐消失,宫里枯燥,乏味,日复一日机械性的生活让婉容感到厌倦。她本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,入宫时也不过17岁,拥有烂漫天真的天性,对自由生活抱有憧憬和向往。而宫里枯燥无味的生活,确实束缚了她。而且受过新派教育的她,对宫里动辄三跪九叩的礼仪甚是反感。
溥仪对她来说,先是皇帝,然后才是丈夫。这样不对等的关系,让他们夫妻关系变得畸形。再加上,溥仪性能力缺失,于她而言,他或许只能称得上是玩伴,或是知己,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丈夫。嫁给溥仪这么久了,婉容仍然是处子之身,任何床笫之欢,她都不曾体会过,她到底还是一个未曾体会过爱情的小女孩,对爱情仍心存幻想,这不免让她心生失望。深闺寂寞无人知,她唯有自寻出路。
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名门闺秀,无聊时,她就读读书,写写字,画点画,聊以慰藉,消磨时光。后来,这些爱好还是无法填补她内心极致的空虚,她开始吸大烟。有资料说,婉容吸大烟是受了溥仪的怂恿,除了缓解她痛经和偏头痛的毛病,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麻醉她,让她忽视溥仪没有性能力的事实,让她接受现实的残酷,接受深宫里枯燥无味的生活。
无论真相如何,都无从探知,但是婉容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个“瘾君子”。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,斤斤计较,性情乖戾。她变了,她不再是那个天真单纯,博学多才的婉容,不再是那个进退得宜,惊艳众人的皇后。她的世界,现在只剩下鸦片。
移居天津,如鱼得水,“竞赛式”争宠
1924年11月5日,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,搞垮了北洋政府,随即颁布了《修正清室优待条例》文告,其中一条便是“永远废除皇帝尊号”。此后,再也没有皇帝,皇后的名号。婉容,也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介平民。
1925年2月,溥仪在日本便衣的护送下,逃到天津,住在清朝驻武昌的将领张彪的张园。不久,婉容等皇室成员也赶来天津与溥仪会合。在天津的前清遗老遗少闻讯纷纷前来拜见。所以,溥仪和婉容虽然被赶出了紫禁城,但是在天津还是保有帝后的尊荣,生活质量也未曾下降。尤其是婉容,天津是她的家,她自小在这里长大,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。婉容回到天津,就像鱼回到了水里,好不快活。
图 | 婉容与溥仪合影
天津是座时尚繁华的商业城市,这里有最时髦的购物与消遣方式。婉容在这里,仿佛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义,整个人容光焕发,她开始疯狂购物。她本就是上流社会出身,生活奢华,又追求西化,对于购买昂贵首饰、做高档时装、吃燕窝海参等等消费,视为家常便饭,刷卡时连眼都不眨一下,自有溥仪在后边拎包买单。甚至,还跟皇妃文绣开始了“竞赛式”购物争宠,溥仪在中间调和,搞得一个头两个大。但其实,一开始,婉容与文绣的关系不是这样的。
文绣比婉容早一天进宫。因为溥仪性能力缺失,二人倒也没怎么争宠。二人年纪相仿,进宫时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,一样天真浪漫。由于深宫寂寞,二人倒也是可以组成很好的玩伴。相比于从小受中西教育而比较开朗外向的婉容,文绣则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,内敛安静,偶尔被爱玩的婉容惹急了,就不说话,婉容只得写信哄她,写歌词逗她笑。
可是,二人到底共伺一夫,注定不会长久的友谊。再加上,溥仪与婉容更谈得来,对婉容也偏心得厉害,时间一久,怎么能叫文绣不嫉妒呢?而婉容由于吸食大烟,性情变得越来越乖戾,越来越斤斤计较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两个人的友情越来越淡,甚至后来越来越恶化,开始无穷无尽的争宠。
二人在天津的“竞赛式”购物,虽说溥仪总是尽力满足,但总还是偏袒婉容的居多。而且在平时,溥仪也总是比较宠爱婉容,在清宫时就经常睡在婉容的房间里,从来不曾歇息在文绣那里。来到天津,二人玩遍大大小小的商场,也不曾带过她。就连每次叫饭馆送饭到家的时候,也不曾让她上过桌。他们玩乐得越尽情,笑得越开怀,文绣就越是觉得刺眼,越觉得自己悲凉。她在这里,就是一个多余的人,就是一个第三者,这样的生活,过得有什么意思呢?
不堪忍受这种不平等待遇的文绣,于1931年秋,做出了与溥仪离婚的决定,并诉之法律,且通过报章公告天下,掀起一场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妃子与皇帝的离婚风波,这就是曾在社会上轰动一时的“淑妃革命”。
文绣离婚了,结束了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,还给了自己一片自由的天空。从此,她不再是“皇妃文绣”,而是“平民文绣”了。如果,此时的婉容也能做出同样的决定,及时止损,那也许,她还能保全自己完完整整的灵魂,还能为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。
千里寻夫,终陷牢笼,出逃失败
1931年11月,溥仪抵挡不住恢复旧日帝国美梦的诱惑,在日本人的诱骗和策划下,独自一人秘密离津,逃往东北。婉容被抛弃了。
如果这时她能回头,找回自己的生活重心,独立处世,那这个世界,就少了一个悲惨的故事。但从小娇生惯养的婉容,实在没有独立生活的勇气,也没有这个能力。就像溥仪后来说的:“在文绣的思想里,有一个被封建的身分和礼教更被看重的东西,这就是要求有一个普通人的家庭生活。而婉容却看重了自己的皇后身份。所以宁愿做个挂名的妻子,也不肯丢掉这块招牌。”
两个月后,婉容在溥仪两个妹妹和弟弟溥杰的陪同下来到长春,亲自走进了这个布满鲜花的陷阱。
她没有想到的是,此时的溥仪早已是日本人的傀儡,他的复辟梦迟迟未能实现,且隐隐有破灭的迹象。他没有这个闲心来搭理婉容,而且,他也早就因为文绣的事而迁怒于她,甚至对她心生厌恶。不过,就算没有溥仪的宠爱,重新拥有皇后的尊荣,婉容也是能活得下去的。但是,生活最擅长的一点就是总会在你身处困境之时再迎头浇一盆冷水。
在东北的十多年里,婉容仅有一次以皇后的身份陪同溥仪在勤民楼接见外宾,此后,她再也没有以这个身份公开露面过。她不仅受到溥仪的冷落,似乎还被世人遗忘了。这对极度虚荣的婉容来说,是个极大的打击。
除此之外,她还失去了自由,无论做什么,总有日本人的看管和干预。多重打击之下,婉容精神开始衰弱,变得敏感而脆弱,暴躁而易怒,后来甚至还演变成精神分裂症。这朵原本娇艳明媚的花,经受了世事的打击,被无情地蹂躏,开始枯萎,凋零。
眼见前方已无路可走,婉容终于开始考虑回头了。她曾两次试图脱离这个罪恶的地方,两次托人帮忙,却都被出卖。此刻想回头,后方的路都被堵死了,太晚了!她绝望了!
私通侍卫,生子惨死,精神崩溃
绝望的婉容,每日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,她的精神状况已越来越差。此刻的溥仪,对她也全无爱意,每每在日本人那里受了气,回来就把火发到婉容身上,动辄打骂施暴。每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,又看不到生活的希望,婉容的精神越来越失常,她越来越依赖大烟。
或许是深闺寂寞,亦或是处于对溥仪的报复,婉容私通了他的侍卫。孩子几个月的时候,肚子显怀了,她瞒不住了。溥仪怒不可遏,把她打入冷宫。
关于这件事的后续,民间有很多说法,但是最权威的是来自溥仪在战犯管理所里写下的《我的前半生》,里面提到婉容跪在溥仪面前,泪流满面地哀求他,希望他能承认这个无辜的婴儿,但溥仪坚决不答应。他趁婉容昏迷之际,将婉容所生的女婴活活扔进锅炉烧化,却对婉容说,是把孩子送给了她的哥哥代养。
经历了这次精神打击,婉容彻底崩溃了。
她被关起来了。溥仪不许她出门,也不许任何人看她,或许是为了泄愤,或许是怕她再犯同样的错误。婉容的精神状况愈加恶化,变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,她不再梳洗打扮,整日不修边幅,蓬头垢面,像每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。
她唯一的慰藉就是鸦片,每天呆在房间里,疯狂地吸食鸦片,吸到双腿发软,精神恍惚。而且由于整日呆在昏暗的房间里,本就有眼疾的婉容眼睛更加见不得光,每每见人,都要用扇子挡光,从缝隙里窥人。她腿部的肌肉也由于吸大烟久卧床榻而萎缩,此时的婉容,已如风中浮萍,孤独而衰败。
惨遭抛弃,四处飘零,香消玉殒
1945年8月15日,日本投降,溥仪这个名义上的傀儡皇帝也做到了尽头。他在日本人的安排坐飞机经由沈阳飞到日本,他带走了弟弟溥杰,却没有带走妻子婉容。她再一次被抛弃了。
被抛弃的婉容和一众没被带走的皇亲国戚逃到通化大栗子沟避难,后又迁至临江县城,租了个旅店住了下来。1946年春节前夕,临江解放。军队派了一辆车来接收她们。昔日华服加身,奴仆成群的皇后,此刻连一件棉衣都没有,一路上冻得半死。一行人一路辗转,又回到了长春,住在了军队招待所。身体本就不好的婉容,经过一路的风餐露宿,身体更是虚弱至极,仿佛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就能取走她的生命。
其实婉容在长春还有不少亲友,但没有一个人肯收留她,只有身边的福贵人李玉琴同情她而对她多有照应,但最后,就连福贵人也要走了。
此时的婉容,也许是舍不得福贵人走,但是,她知道对方是一定会走的,为了护好自己最后的尊严,婉容只能“很快变成冷淡的样子,又转过脸去。”
不久,长春会战,为了防止婉容等人落到日本人的手里,军方只得带着他们到处转移。经过一路的奔波和迁徙,他们被送进了混凝土造的仓库,婉容被安排在一张二层床的下床。这时的她,生活已经不能自理,大小便失禁,神志也是不清。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,仅剩一口气,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奔波了。6月初,延吉战事吃紧,战士们又得转移一批犯人,但是,婉容已经病入膏肓,不省人事。无奈之下,他们只好把婉容留在那里。
6月20日早晨5时,中国最后一代皇后郭布罗婉容的呼吸停止了,她的年华,永远的停止在了40岁这年。她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,但却以一种毫无尊严,毫无形象的方式离去了。死时,没有进入皇陵,没有葬礼,没有棺材,没有送葬人,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个土坟,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。她就这样,结束了极富戏剧性的一生。
婉容这一生,本可以过得很好。她家世显赫,又受过良好的教育,饱读诗书,才情过人。少女时期的她,是所有女生最想成为的样子。但是,她在命运的转折路口,一次又一次选错了方向,一次又一次扎进了死胡同。该决断时犹豫,该独立时软弱,终于让自己陷入死局。她看见过新时代的风景,却仍旧被困在旧时代的牢笼,是时代的悲剧束缚了她,而她没有勇气,也没有能力反抗。自她被选为皇后开始,她的一生就注定是悲剧的。她是一个时代最后的女人,也是一个时代的牺牲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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