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朋友老跟我念叨,经济不太好,中产很焦虑!我说焦虑个毛啊,哪里不是过日子呢!况且中国真正有中产吗?中国只有中餐,好不好?早年忙时吃干、闲时吃稀的日子搞忘了?有肉吃,有酒喝,就好好吃饭;哪天莫得饭吃了,就搬一张小板凳,坐你那个四合院里,学着仰望星空。朋友哈哈大笑,问狗日的成都还有夜经济吗?我回答,有!你狗日的来嘛,成都还是成都,还是安逸得很。各位,任何困境在伟大的成都人眼里都不是事情,包括生死!所以才有当年512大地震,成都人依然谈笑风生,依然提得起,放得下。
成都人,当然是广义的成都人,就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,从来都是及时行乐的物种,从来都不会猫在家里思考人生,一定是要出门拽的!不拽,哪有夜经济? 不拽,哪有GDP?
我这个北京朋友是九十年代认识的,那个时候我离开机关单位,人很迷茫,没有背景,又没有资源,蛮力气也不大,属于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的种类。混迹江湖,拿什么吃饭?最后还是因为可以写几个句子,最后去做了所谓的记者,名头还是比较大的,世界经济杂志社四川记者站。
我一直认为中国没有记者,如果非得说有,那就是拉广告的记者,比如我当年就是干的这个差事,采访地方经济栏目,肯定要采访当地大佬吧?采访了当地经济发展,肯定要展现当地各行各业风采吧?最后的重点还是落在彩页广告上,那可是咱们吃饭的基本口粮。
曾经中国西部第一高楼——蜀都大厦(图据网络)
口粮不能断,采访领导们之余,自然也关注成都的新耍法。九十年代初期,成都的夜还很单调,离经济还差得很远,但老板们越来越有钱,总要花一些出去才行,只吃不拉肯定得憋死,所以成都有了一些娱乐的业态,也就是夜总会开始出现。
那个时候,成都地头上,蜀都大厦楼顶上的六本木夜总会名气已经很大了,成都有钱的大哥都知道六本木很安逸,没有去过六本木的人都不好意思吹自己经常晚上在外面耍,你娃呵别个,耍个空气,连六本木都没有去过!
记得采访六本木的老板属于刻意为之,就是和这个北京兄弟一起骑自行车去的,离蜀都大厦大老远就把自行车停靠街边,穿没穿西装我忘了,领带打没打也忘了。反正自从我吃饭自由(不是财富自由)之后,我是从来没有穿过西装了,也根本没有买过西装。包括那年去美国,有一个比较拽的台湾女士邀请我去参加一个所谓高端聚会,我答应要得!可第二天她告诉我,必须着正装。我说正装就是把衣服穿规矩吧?她说,NO! 正装是西装。我一听,头皮一麻,本来我吃西餐就恼火,还让穿西装? 我没有西装,我儿子李鲁有西装,问题是他一米八五,他的西装我穿起来像风衣。未必为了吃你一块牛排,咱们还得去买一套西装拢起不成? 老子才不会上当!断然拒绝!当然回复的口气还是假巴意思的很遗憾啊,突然有事啊,以后再说啊这些。
任何聚会,都不如夜总会,有没有西装不重要,重要的是咱们腰间一定是有BB机的,现在的年轻人肯定都不晓得,那个时候手机叫大哥大,很稀少,只有大老板和一定级别的领导才有,腰间皮带上能挂BB机这个玩意儿的人都是比较港的了。
蜀都大厦底楼迎宾一敬礼,咱们站进观光电梯里,看着电梯玻璃外面的夜色灯火从高变到低,最后就到了顶楼李老板办公室,说明来意,采访介绍信和名片递过去,李老板很是彬彬有礼,不愧是从日本回来的,腰弯了好多次,他一弯,咱们跟着弯,我还得手扶腰上挂着的BB机。
采访的过程我都差不多忘了,只记得李老板是南充那边的人,去日本一边读书,一边把南充的丝绸弄过去卖,然后回来办工厂,然后办了夜总会六本木。
采访李老板的文章发出来后,李老板自然很高兴,李老板最后接没接受广告,我忘了,但当时的心思早不在乎这些,只要时不时咱们可以去六本木混娱乐就行了。 每次去人家都热情接待,自然不用花钱,也没有钱可花。每次去,我和朋友都自觉找一个边远点的位置坐下,前排的位置都是给花大钱的老板们留的,夜总会娱乐节目也就是听唱歌,看跳舞,演员名气大不大我也忘了,哪个演员漂亮我也忘求了。
不能忘的是每次演员表演完,有一个献花环节,两百元起价,节目开始时卖花姑娘来老板们的桌前蹲下温柔推销,亲热地叫你大哥,你可以拒绝花,但你莫法拒绝美丽的花仙子!卖花姑娘一定是会让大哥很大方、很体面地掏出钱包,把一沓人民币放花篮子里,这个高光时刻,大哥的男朋友、女朋友,还有隔壁桌的半老徐娘一定会投来青睐的目光,有点遵从,有点暧昧,要的就是这个感觉。然后等大哥觉得这个那个演员不错,脸嘴不错,或者本领不错,大哥就可以上去迎接她涂脂抹粉的笑脸,握着她伸过来的玉手,她一蹲,大哥高高在上地把花环挂她脖子上,夜总会大厅四处掌声响起,我可能也鼓了掌的,鼓掌几次?我真忘了。
那个时候的大哥还比较憨厚,对付女人还不懂得真抓实干,装起高雅来花钱不少,以致于有的漂亮女郎脖子上花环挂得太多,不得不取下,又有大哥上去挂,又取下。演员退后台,花环又交给卖花姑娘,姑娘又提着花环从侧门出来找比较拽的大哥,清纯美丽的卖花姑娘那眼睛真不是吃素的,一般都知道哪个大哥比较港!哪个大哥带了钱包!那个时候我真佩服六本木,真佩服李老板,他把这些美丽动人的姑娘训练得炉火纯青,让有钱的大哥经常灵魂出窍。
我和朋友都是穷光蛋小子,只有看的份,偶尔在后台和卖花姑娘聊几句,闻闻香气,我也不知道是花香还是香水香?也会和花枝招展的女郎们聊聊今天晚上的收益。这个时候,我一定看得最清楚的是女郎们脸上的粉,原来粉不是扑上去的,而是旋上去的,终于解惑我一直纳闷粉为什么不掉下来的困扰。
后来去北京待了十多年,成都的六本木夜总会啥时候关门的我真不知道,为什么关门我更不知道。每每北京的雾霾越来越厉害,每每有专家说是汽车尾气造成的。我就想,好在我不是专家,如果我是,我也会写提案,请女士们少用粉,这样尘埃说不定就没有那么严重。
已经回到成都生活了几年,我开始回首往事,我知道这是人老了的第一表现,市面上流行什么口号,我就回想口号里的故事,所以每每一提夜经济,我就立马想起六本木,它可是当年成都夜生活的杠把子,当年成都的娱乐珠穆朗玛峰,李老板不说是成都娱乐教父,至少六本木夜总会曾经是辉煌的、牛逼的。哦哦,你说当年你没有去过,不好意思,至少说明你当年经济还不太宽松,夜生活早早就睡了。如果你当年说不晓得,只能说明你那个时候还没有进城,或者说偶尔进城。
今天进城的人越来越多,包括地市州的弯弯都进城来了,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。每次开车路过蜀都大厦,总让我再一次想起六本木的李老板,他老兄在干啥子呢?据说他老兄去了澳大利亚,真是金钩啊,钱赚够了,就撒哟拉拉。当然我也想起当年的卖花姑娘,那么清纯可爱的笑脸望着人和人民币,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她又在干啥子呢? 嫁为人妇,徐娘半老。
成都的夜,应该越来越美,应该越来越经济,光在家里数钱不是经济,得出门花钱消费才是经济。唉,可惜我们这帮兄弟都老了,老得晚上只能摸麻将,唉,美人也会老……落花流水,有些莫名伤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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